禮堂內的燈光讓約書亞覺得有些刺眼, 輕快的樂曲像是離他遠去。少年握住面前沈眠的手，兩個人的的動作輕快利落，不知不覺在場地中占據了C位。

在場的學生就沒有不知道約書亞和沈眠的, 紛紛避其鋒芒，不過好在場地很大, 一層原本座椅的位置全部降了下去變成平地, 也不用擔心其餘人沒有地方活動。

距離貼近再遠離, 在燈光之下, 沈眠的表情還是那樣平淡。

約書亞聽見自己心臟越來越快的聲音, 好像每一下都跟隨著音樂的鼓點跳動，其實今天沈眠的問話是在意料之外的, 但既然她這麽問了……

“我身上有制約，”在下一個貼近的舞步中，約書亞說，“關於他們的事情只能回答是或者否，在這首舞曲結束之前, 你都可以向我提問。”

樂曲的節奏加快, 沈眠的氣息絲毫不亂，這首舞曲只到了中間段，足夠她問出自己的問題。

“你們是邪神眷族？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那麽是邪神？”

“……可以這麽說。”

簡單的對話, 附帶著精神力屏障的對話在兩個人之間流動，一個舞步的交錯, 約書亞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在發燙。

這三個人、或者說邪神都已經進入了中央塔，這種暗度陳倉的操作, 沈眠能夠想到的大概就是那個對人類來說至關重要的建築物。

“所以你們最初接近我, 是為了通過我來接觸塔？”

少年鏡片之後的眼睫微顫：“不是。”

沈眠“唔”了一聲, 背景音樂轉調向下, 少女的手腕一翻轉將他的手向下壓、跳了男步。約書亞有些怔楞，但少年的反應極快，就這麽跟著沈眠的節奏開始跳女步。

儼然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。

註意著這裏動靜的人不算少，萊斯特冷笑著看著這一幕，銀發少年手中的杯子被捏的出現了一條裂紋。

周圍細小的尖叫驚呼聲被中間兩個人過濾，沈眠繼續問道：“你們想要破壞塔？”

“從沒有。”比沈眠高一些的少年垂眸看她，眼睫將眼中的情緒半遮半掩，他說，“我從不說謊話。”

約書亞跳女步卻不顯得陰柔，少年臉側的金屬鏈子伴隨著動作輕輕晃動，沈眠對上那雙淺灰色的漂亮眼眸。

不知為何。在這樣的註視下，她突然想到了在霧氣中那些巨大的、沒有被她看清楚的不可名狀之物。

音樂滑入最後一個音節。

沈眠的聲音咬著這最後一個音節：“那麽，塔的建成和你們有關？”

約書亞在最後將主導權抓回了手中，他摟著沈眠的腰，一手牽著她的手，兩人在中心的位置結束了共舞。

他說：“……是。”

在一瞬的安靜過後，周圍驟然爆發了劇烈的鼓掌聲，沈眠挑眉，她沒有從約書亞的環在自己腰部的手借力，輕輕松松就將自己撐了起來。

少女擡手隨意理了理自己的制服，再看一眼約書亞，周圍的視線此時此刻明顯了起來，沈眠擡起手：“知道了。”

約書亞牽起她的手，低下頭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。

“我的榮幸。”

沈眠向著側邊走去，一路上不僅是男生，還有小姑娘圍上來和她說話，陸茵茵剛和自己的舞伴說完話扭頭就看見了沈眠。

紅發少女像是一團火一樣朝她奔來：“小眠！”

原本圍在沈眠身邊的鶯鶯燕燕被正宮強勢扒拉開，少女拉著沈眠的手帶她向著沒什麽人的角落走去。

拉人的時候氣勢洶洶，等到了沒人的地方，陸茵茵雙手交叉擺在身前，低著頭眼睛一下一下瞟著沈眠。

“雖然這個事情有點不厚道但我還是要說，有人賽前押註你會選誰作為舞伴——就是看到你手背上之前那個精神力印記！”

僅僅是這一點似乎不值得陸茵茵這樣過來說，但是看她一副欲言又止，還看著自己臉色的模樣，沈眠更疑惑了一些。

沈眠：“……？”

紅發少女嘿嘿笑了兩聲：“實不相瞞，我傾家蕩產押了我的CP，現在盆滿缽滿……但是我不是刻意的！就是和別人吵架上頭了！晚上請你吃夜宵？”

沈眠擡手用一根手指將陸茵茵湊過來的腦袋推的遠了一些：“等我從外面回來再說。”

陸茵茵：“嘿！你不生氣就好！”

生氣倒是不生氣。

畢竟陸茵茵完全可以做了這件事情而不說，她專門過來和自己解釋倒算是很有誠意了。

沈眠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：“去和你的舞伴聊會兒吧，我看他一直盯著這邊。”

陸茵茵的舞伴是個A系科的男生，少年看起來是有些內斂的性格，陸茵茵還沒從沈眠安慰自己這件事情中緩過神，就這樣楞楞轉身差點同手同腳向著舞伴走去。

沈眠端起路過服務生盤子中的一杯低酒精飲品。

中央塔的建成和邪神有關系，中央塔和自己的契合度為百分百，而邪神身上的氣息可以補足自己的精神力。

沈眠腦內三者的關系混雜在一起，她暫時無法得出結果，直覺告訴她黑霧中的那個背影是關鍵。

只是在看清楚對方是誰之前，沈眠就被強制登出了。

回想起中央塔中的狀況，她皺了皺眉，聽見有人停在自己旁邊的聲音。

黑發少女擡頭望去，被打斷導致眼神有些冷漠。

來者手中一杯和沈眠一樣的飲品，他的穿著極其隨意，只是身材很好，以至於簡單的衛衣和黑褲也襯的人優越挺拔。

黑發挑染了幾縷紅色，短發略有些淩亂，看起來頗為不羈。不過單憑這樣的發色就能夠鎖定面前人的身份。

對方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驚嘆。

沈眠目視前方靠在後方的柱子上，向著來者的方向擡了擡酒杯：“晚上好。”

中央塔一席郁少卿，傳說中什麽事也不幹，入駐中央塔之後也是神龍不見首尾，奈何精神控制的能力太強，沒人能夠管得了他。

不過這人在中央塔有很多的粉絲，據說是不鳴則已、一鳴驚人的典型代表，天賦上甚至超過林晚星。

這人只是懶。

“看來學妹是認識我。”

“久仰大名。”

“聽起來印象並不是很好。”

沈眠沒有應聲，她輕輕晃動手中的酒杯。

“我聽說你在找哥哥，而且可能是沈修君那個家夥……啊，說起來你們的姓氏一樣。”

郁少卿笑，少年眉眼舒展，只不過劍眉下眼中的情緒並不輕快：“不過要警告你一下，三席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。”

沈眠轉過頭，她的視線快速地上下掃了一遍郁少卿，少年坦坦蕩蕩任由她觀察。

沈眠：“你專門跑到對新生的這一場舞會中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？”

郁少卿：“當然不是。我是來湊舞會的熱鬧，順便提醒你一下而已。”

郁少卿專門找到單獨和沈眠說話的機會可不容易，其他人或許沒有察覺，但中央塔的一席清楚的知道，在這眾多的人群中，可不止一兩雙眼睛在註意著身邊的這位明星人物。

要避開這些眼睛，倒是讓郁少卿不得不用了點手段。

沈眠垂眸：“我可以當你是挑撥離間。”

郁少卿少年氣十足地挑眉：“……哇哦，說起來我可是拒絕了中央塔的豐厚獎賞，否則現在就是不是這樣說話，而是我監視你了。”

他真的要做的話，是能夠做到的。

不知為何沈眠這麽想到，屬於中央塔一席的精神力一瞬間放出又收回，像是在無形中給人施加壓力。

又或者，像是在試探沈眠。

沈眠對上他的眼睛，郁少卿說：“我最近還是很忙的…好吧，沒有陸燃那家夥忙，不過畢竟我是一席嘛，安道爾會場那裏——”

他的話戛然而止，無形的試探感更強烈，沈眠將對自己大腦的精神力屏障加固，臉上申請淡淡、讓人看不出端倪。

“這不是我要知道的事情，郁學長。”

郁少卿又和她對視了幾秒。

“好吧，不過那個面具還是不要用了。”郁少卿舉起酒杯在空中與沈眠的酒杯碰了一下，“沈同學，祝你今晚玩的愉快。”

他說完將自己手中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，頗為瀟灑地從大門離開，周圍沒有一個人察覺出這就是中央塔的一席——目前中央塔中、代表著人類年輕人中最強戰鬥力的少年。

沈眠摩挲杯壁。

約書亞的全知是基於他原本的能力，不過他說自己沒有辦法看清楚關於沈眠的一切。

這點暫時相信。

郁少卿提了一句面具，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在安道爾會場進行比賽，今天來多少有試探的意思。這位一席看起來懶懶散散，沒想到情報倒是挺充足。

沈眠不想再次被打擾，她給幾個在場準備找她的人發送了精神互通，讓他們自己玩自己的，再拒絕幾個找她搭話的同級生，周圍一下子就清凈了下來。

畢竟在人際交往上，看別人被拒絕許多次還勇敢上前的人是少數。

半場的舞會，沈眠都充當著邊緣人物，她看著陸茵茵從桌子這頭吃到桌子那頭，猛灌了好多的酒，就覺得額角一跳一跳的。

陸茵茵不負眾望喝醉，沈眠作為對面的鄰居，肩負起把她扛回宿舍的重任。

沈眠想避開這麽熱鬧的氛圍，也就刻意忽視了陸茵茵舞伴那亮晶晶的、就差沒有直說“我來”的眼神，扶起了紅發少女。

好在鍛煉得當體力充沛，扶一個陸茵茵沒有多困難，沒多久就回了宿舍樓。

不過陸茵茵好像不是喝醉酒後會安靜一些的人。

“我還能！再和一百杯！”陸茵茵抱著自家的門一通亂喊，又突然就安靜下來，“……小眠，第一次出安全區，我有點害怕。”

模擬出來的和現實中的還是有區別，受傷或是死亡都是真實的，但是汙染體不會等待人慢慢成長。

陸茵茵的不安在酒後表現出來，她要去的地方是中心城區五十公裏開外的一個B級別汙染區，已經被清剿過幾次，不過還是有風險。

沈眠小時候就在汙染體中摸爬滾打，後者還是她的儲備糧，陸茵茵這種害怕的情緒她感覺不到，不過還是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膀。

“你說，世界沒有這麽多次崩壞以前是什麽樣子呢？”

紅發的少女喃喃自語，沈眠腦內卻突然閃過陌生的畫面，大地、海洋、天空、森林……以及沒有汙染過的，人類的社會。

陸茵茵又說：“我喝醉啦！忘記小眠你也是末世紀後才出生的，我就是太緊張了嘿嘿。”

沈眠：“註意安全，回來請我吃夜宵。”

陸茵茵揮揮手：“知道啦！晚安。”

沈眠關上了門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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